第十章
为了什么呢?因为他面对电视台的记者说了谎,把自己陷入了被陷害的境地么?还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自己,甚至把自己拖入了绝境?又或许是因为他作为一个“好朋友”,在自己昏迷的12年间从来没有关心过照顾过?
没有来生,没有因果报应,那还有什么好怕?反正有了钱,就有好日子过,没有钱,就什么都没有。
“汪局,拜托您了……多谢!多谢您赏脸!……下次,下次还是我做东……您太客气了,您可是求也求不来的贵客……好说好说,您把发票拿来,我这里好处理!”王直冷冷的看着那个一脸油汗的中年男人,点燃了一支烟。
“当然。”王直回答说。
然后他忽然哭了起来。
如果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以无视世间的力量,他甚至常常会有把尸体放在街头,用鲜血在墙上写上他们的罪状和“恶有恶报”四个字的念头。如果是那样的话,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些不信邪的人总会听到一些风声,总会有所顾忌吧?
他看到赵峥微微有些佝偻的身躯,似乎是因为过于习惯卑微的态度而习惯性的弓着一点。他看到他接电话时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,于是也想起了他钱包里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。
更何况,就算是犯一点法,警察也不一定会来抓你。小案子没升职的动力,也没有办案经费,所以警察都忙着去去办大案要案,要么就是抓赌博、抓妓|女去,搞创收去了。
王直过于灵敏的耳朵分明的听到奥迪车里的人不屑一顾的在说着:“这个傻X……”
奥迪车加油把他甩开,他紧跟着小跑了几步,依然是殷切的挥着手,目送着车子走远。
那不过是个小人物,一个平凡到不起眼、人前争脸人后哭的小市民,一个为了家庭努力打拼的不成功的小销售,一个颓废的36岁的秃顶男人,他还是胖子。
“如果警方再次立案,我或许会被叫做‘天台杀人狂’,或者是‘太阳能板藏尸魔’之类的吧?”他一边自嘲的想着,一边从一条陋巷转入大街,不动声色的混入人群。
“妈,您别担心,没喝多少……嗯,挺顺利的……我透透气,一会儿就回来……哎,儿子,乖。爸爸一会儿就回来……好好,爸爸会记得买……”男人挂掉电话,站在街边点了支烟。王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,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下,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头顶反射出来的油光。
【这一次还是选择增强么?】“他”例行公事的问道。
路过的行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,远远地绕过。王直的心里却渐渐地不是滋味起来。
他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靠在行道树上发着酒疯的家伙,脑海里闪过的却是12年前的那个赵峥,那个最能认同自己想法的赵峥,那个最爱喝酒但酒量和酒品都是最差的赵峥,那个最冲动但是又最孬种的赵峥。
赵峥。
这样想想,似乎每一个理由都足以判他死刑,可是王直就是没有杀他的欲望。
而那个人则继续徒劳地挂着笑脸,几乎是哀求的搭着话。“汪局,您看我这个事……哈哈,不急不急,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……好好,您慢走……您有空一定给我打电话!”
刚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,他唯一想到的是字眼是“杀了他”,而他也是那么计划的。跟着他,然后找一个适当的机会,把他虏上天台。如同此前的那些猎物一样,痛骂他,审判他,然后杀死他。
王直认为问题的症结就在于此。既然法律已经成为只惩治穷人和老实人的专政工具,那社会变得如此混乱,道德如此沦丧也是理所当然的。
他抽完了手哩的烟,随手扔到地上,用脚碾了碾,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北走去。
王直决心制止这种恶性循环。
下一个目标是一个曾经的贪污犯,他住在城市另一头的高尚住宅区。
永别了。
夜幕下,没有人注意到他是怎么会突然出现的,而他的全部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街对面那个人的身上。
对面的人定了定神,开始摇摇晃晃的沿着路往北走。王直不动声色的在街这边跟着他。
他上了一辆双层巴士,坐在二层,吹着风,叹息着,看着这座他生与斯长于斯的城市,这座已经渐渐妖魔化的大都市。
在过马路的时候,他还在这么想着。可现在,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想法。
这是这个月以来他第九次狩猎,也是他重新开始狩猎以来第三十五个猎物。
他也想过是不是在某个网站把自己的执法结果登上去。一开始的时候大家或许都只会一笑了之,但随着事件一次次被证明,必然会掀起一股风浪,最终让善恶有报的观念重新回到大家心中。
有了钱,就算违法也只是关几年的事情,只要不是立即执行的死刑,混上几年,保外就医也好,立功表现也好,无期变有期,有期变活期。
所以他感到自己的责任越发重大。
【如果不储存一定的能量,你目前的速度和力量仅能保持22分钟。这你应该清楚吧?】
只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。
无论是速度、力量还是听觉、视觉和嗅觉,他都有了极大的改变。他没有办法测定自己的能力,但在一次又一次的狩猎过程中,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这种变化。最多的一次,他同时面对4个恼羞成怒手持匕首的小偷,但他仅仅花了不到10秒就解决了他们。在冷兵器条件下,王直相信已经没有人能伤到自己了。
下一个瞬间,王直已经站在了街边。
在90年代末期国有企业改革的混乱中,身为经贸委高官的他通过种种手段,把价值不低于十个亿和*图*书的本市最大的纺织厂以两千万的价格卖给了香港的客商。王直仔细的研究过他的故事,事发时,他承认收受贿赂100万港元和30万美元,于是被判处有期徒刑35年,没收全部非法所得。但仅仅过了五年,人们就惊奇的发现他因病保外就医,开价值一百多万的豪华轿车,住在价值三百万元的高档小区里,甚至还办了一家投资顾问公司。
于是人们只能感叹、羡慕,并在心里埋下一颗“要是有机会我也那样”的种子。
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信仰,人们唯一相信的是钱。有了钱,什么都可以;为了钱,什么都敢做。
但这些都只能是想想,无论是那一条,一旦执行,必然会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,被发现的危险将会无限制的增大。
而另外一个方面,随着一次次审判,一次次死刑的执行,他越来越坚信自己是对的。
他默默地念着男人的名字,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的恨意却比刚刚在巴士上看到他那会儿消却了许多。
“汪局,您慢走,慢走。”他满脸献媚的弓着腰,小心翼翼的把一个中年大胖子扶上车。“您小心头!”他殷勤地用手护住胖子的脑袋,然后点头哈腰的笑着。
他对自己轻轻地说。
电话响了,男人边接电话边往前走。王直快步穿过街道,远远地跟在他后面。
“X你妈汪胖子,X你妈死鸟人,我X你全家……”他絮絮叨叨的边哭边骂,似乎根本忘记了要站起来。
他似乎是透了风,忽然蹲在路边吐了起来。王直皱了皱眉头,超过了他,然后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,点燃一支烟等着他。
真的该杀了他么?
拯救世界的路,果然还是只能一步一步来。
甘美的液体浸透了王直的喉咙,他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动作,直到把最后一滴血液吸进口中,这才发出由衷的感叹。
那还有什么顾虑,有什么好怕?
“22分钟足够了,现在唯一的目标是强化,直到无视子弹。”王直再次回答,于是“他”不再说话。
他吐得撕心裂肺,等他终于好不容易吐了个干净,颤颤悠悠的站起来,走没两步,忽然又滑了一跤,跌坐在马路牙子上。
他小心的把尸体塞到太阳能板的后面,然后跃向隔壁的楼房。几个腾跃之后,他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藏尸地点。
正当他百无聊赖的欣赏着流过的街景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的眼角一晃而过。
巧的是,那家纺织厂最终倒闭,地皮被多次买卖后进行了房地产开发,最终建成了他所居住的那个小区。
他看到那些贼头是怎样逼迫不到14岁的小孩去偷盗,那些黑作坊是拿些什么去做吃的,那些毒贩是怎么把人引上绝路,洗浴中心的鸡头肆无忌惮的在街上揽客,警察、工商理所当然的收取黑钱提供保护……
这个世界已经沦丧了。
他感觉很好。